2018年6月4日星期一
谈谈科学精神
(本文作者为方祖捷)
不久前读了一本书《人类简史》,有所收获,与大家交流。
该书将人类历史分为三大阶段:从7万年前到公元前12000年为认知革命阶段。此后到约公元1400~1500年为农业革命阶段。以文艺复兴为起点至今的500余年为科学革命阶段。科学革命是工业革命和资本主义革命的基础。
科学革命起始于一个理念,即承认人有不知道的东西。在此之前,人们认为一切都是已知的、清楚的,都是上帝、真主设计安排好的。个人不知道的东西,只要问神父、问上帝就行了。圣经里面没有讲到的东西,就是不重要的、不需要知道的事情。
虽然古希腊哲学家,柏拉图、亚里士多德等开创了影响深远的思维模式,他们在科学技术上也有许多发明创造。但是大多数人的思想受到宗教、尤其是单神教的精神束缚,处于中世纪的黑暗之中。
现代科学与以往知识体系之间有三大不同:
1、愿意承认自己的无知,承认过去所相信的可能是错的。“真正让科学革命起步的伟大发现,就是发现人类对于最重要的问题其实毫无所知”。
2、以观察和数学为中心。获得新知的方法是,通过收集各种观察到的事实,用数学工具整理连接,形成全面的理论。
数学是科学的基础,不仅因为数学是工具,而且因为数学代表着客观和理性。牛顿划时代的著作就是《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》。当然,在他之前,有哥白尼、伽利略、开普勒、阿基米德等打下的基础。这些科学家,以牛顿和爱因斯坦为代表,相信这个世界是简单的,它的运行规则是可以用数学来表示的。
3、运用理论取得新的能力,发展新的技术。从知识转化为生产力。
科学研究依赖于政治经济需求的推动。历史上向来如此。统计学、概率论的起始,是在1744年苏格兰长老会要为神职人员开办寿险。要根据神父及其家族的寿命和工作时间长短,确定寿险应当收多少钱。数学教授麦克劳林为他们解决了这一难题,就此发展了概率论。
推动科学革命的另一个轮子,是求知欲和好奇心。哥伦布、麦哲伦都是具有这种精神的人。虽然哥伦布必须得到财政支持才能启动他的发现新大陆之旅,但他首先有要验证地球是圆的这样的冲动。虽然在西方的那段历史上,有许多杀人越货的海盗,但也有许多探险家为此牺牲了性命。
比较我国的郑和下西洋,理念上的不同导致结果的巨大差别。500年前欧洲的经济发展水平、生活水平还落后于亚洲、中国,为什么是欧洲首先实现科学革命,实现现代化?主要就是求知欲。为什么哥伦布、麦哲伦要远航?他要知道大洋对岸有什么,要验证地球究竟是不是圆的。为什么新西兰、澳大利亚以及东南亚许多国家成为英国的殖民地,使大不列颠成为日不落帝国?这是因为由Cook船长率领的船队首先发现了澳大利亚、新西兰等地。当然也谈不上发现,对于原住民,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家乡。但是为什么派出这个船队呢?是因为要测量太阳到地球之间的距离。1769年是金星凌日的年份,通过测量全球不同地方的金星凌日时间长短,可以推算太阳到地球的距离。除了到北美观察之外,英国皇家学会(The Royal Society of London for Improvement of Nature Knowledge, 自然知识促进会)要求到西南太平洋设置观察点。在组建该船队时,求知欲希望在远航同时到各地探险、调研。Cook因而邀请了8位学者同行。由此带回了大量天文、地理、动植物、气象资料。
求知欲与征服者的心态有关。Cook船队所到之处,就插上了大英帝国领地的标签,打下了后来的日不落帝国的基础。每到一处,搜刮财物,征服土著。土著不知道有何用处的黄金,成为征服者骗取和掠夺的首选。同时,各地的人文地理种种信息也是征服者掌握和占据的对象,因为他们已经有了“知识就是力量”(培根)的理念。拿破仑攻打埃及的时候,随军带了165位学者,其研究成果形成了“埃及学”。1831年英国皇家海军派船赴南美测量;刚从剑桥毕业、年仅22岁的达尔文应邀同行,考察的成果就是他的进化论。无论是植物学家,地理学家,还是殖民军官,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态,就是承认无知。他们知道,新知识可以帮助他们成为世界的主人。既要征服,又要探索,两者合一,是他们的心态。撇开占领、掠夺的野心,探索就是征服自然,征服未知。
西方殖民主义的罪恶不容否认。该书对此做了客观的描述。诸如对原住民的屠杀,土著人口的锐减,对当地文化的摧残,书中提供了许多具体的数据和实例。但是,殖民者对当地的自然、地理、历史进行了广泛深入的调查研究,掌握了科学的信息。虽然殖民者将这些知识作为统治原住民的武器,但对于人类知识的积累起了正面的作用。
在波斯,一位军官在执行公务的余暇,考察了当地山上的崖刻,将远古留下的无人知晓的文字仔细描绘抄录下来,又化了多年的时间逐步破译。成为波斯古代历史的重要内容,并为进一步研究和发展提供了有力的工具和基础。在印度,殖民者通过了解了当地各个民族的不同语言,研究了它们之间的关系,以及与域外语言的联系,成为语言学的内容。这些信息又成为十几万的英国军官士兵和商人(包括家族),能够统治3亿人口的印度百姓的工具。
在中国历史上,也不乏这样的例子。我们敦煌石窟的大量经书、历史文献就是被西方探险家骗走。日本人在侵略战争打响之前许多年,就已派情报人员大量收集中国社会的方方面面,地理人文。我大哥告诉我,他小时候(1930年代)许多地方墙上刷了巨大的日本药品“仁丹”的广告。其实是包含着可以用于日本侵略军打巷战时的地理标记。而当时中国社会一盘散沙,皇帝、官家满足于安稳地统治百姓,以自我为中心,满足于自得其乐。没有探求未知的欲望,也对外国入侵者毫无警觉。
从中西方历史的对照可见,正是承认自己无知,有勇气说我不知道,急于想了解空白的背后有什么,成为科学革命的动力,成为人类社会飞跃的起点。
无理数、对数的发现,就是人们知道2的平方是4之后,会去问一下,什么数的平方是2;而2 的非整数次方又是多少?Gamma函数的发明,就是知道了整数的阶乘后,人们又问非整数的“阶乘”等于什么?基因的发现正是由于那位牧师想知道,所收获的两种颜色扁豆的数量为什么总是1:3的比例。
现在,我们在实验中,或是在应用中会遇到种种原先不知道的问题,看到一些难以解释的现象。背后都可能存在着具有科学意义的机理。不去注意,不问一个为什么,就不可能有发展、有创新。我们现在发表的论文,绝大多数还是在文献的启发下做一点补遗的工作。很少有自创性地提出前人没有涉及过的课题,发展前人提出过的理论、没有想到过的方法和技术。我们既要掌握坚实的基础知识和理论,又要解放思想,发散性地思考问题,两者不可或缺。什么时候有独创的奇思妙想,能质疑现有的知识,我们的工作就能上一个台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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